16.死亡感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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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跳跃!”

低沉男声,平静语气。

跳跃?!

苏弥曾经认知里,跳跃不过是个简单动词。而从军之后,她知道,这个词还代表着她从未有机会体验过——超光速空间跳跃。

她睁开眼,看到蒙蒙白雾,和白雾背后隐约褐色舱顶。

她没有死。她躺冷藏柜里,冷藏柜一架猎豹上。光芒笼罩着猎豹——他们正超光速跳跃。

因为苏醒,寒意瞬间明显起来。她不得不抱紧身子,看到一个高大身影走到冷藏柜上方。

是慕西廷。

“苏小姐。”他低头看着她,“这样可以让幼虫你体内孵化得慢一些。”

“我们……去哪里?”她牙齿剧烈颤抖。

苏醒那一刻,她很紧张。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,而再苏醒,她以为会回到地球。

可商徵原来没有杀她。那是麻醉枪。

慕西廷看一眼驾驶舱方向,再看向她时,脸色变得加难看。

“我真想一枪毙了你。”他答非所问,这是苏弥第一次他脸上看到杀意。

她沉默片刻,道:“所以,大人要救我?”肯定还要付出一定代价,否则慕西廷为什么想毙了自己?他心中只有对商徵忠诚。

慕西廷没吭声,商徵低沉声音传来:“他们来接你了,西廷。”

苏弥微微一惊——所以刚才执行跳跃是商徵?他一个高官,竟然会开猎豹?甚至会执行空间跳跃这样复杂驾驶技能?

慕西廷几乎是立刻道:“大人,让我带她去吧!”

苏弥看着他难得激动神色,带她去?去哪里?

然而商徵没有回答,显然是拒绝了慕西廷提议。过了一会儿,苏弥看到慕西廷绷着脸离开了。

耳际传来一阵响动,舱门被打开,有许多人脚步声,他们和慕西廷打了招呼。脚步声响起,舱门复又关上,猎豹内顿时安安静静。

然后,只有他脚步声,稳稳一步步走过来。

商徵终于来到她面前。他抬手打开冷藏柜,双手握住她腰,将她提出来。

苏弥怔怔,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商徵。

他穿着银灰色宇航服,戴着头盔。笨重呆板宇航服,他身上却显得笔挺利落。面罩后,他面容一如既往沉静英俊。

苏弥已经冻得不行,脸色一片青紫,头发上都是冰渣,手脚麻木一片。她几乎下意识就向往他温热怀里钻。可刚动了动,却又僵住。

她体内有虫。

眼前一晃,有力大手托住她大腿根部——他已将她打横抱起,面罩后模糊面容,竟然有些许笑意。

“大人……”她喃喃道,他是真要救她吗?他有什么法子救她?

“你说过……”他抱着她驾驶位坐下,“死并不可怕。因为我们不知道,死后会去哪里。”

苏弥呆了呆。

不详预感涌上心头。她见过他疯狂他不要命。她心中升起一个匪夷所思念头——

难道他不是要救她,他是要和她一起去死

她身体逐渐恢复了些温度,只是想到体内虫子也随时可能苏醒,只觉得一阵胆寒。

商徵却这时解下头盔,脱掉自己半边上衣,露出结实胳膊。又伸手脱掉她军装,将她一只纤细胳膊握手里。

“这是防辐射剂。”他淡淡道,为她和自己注射了一管药物,“虫子吸收不了这种药物。”

没等苏弥反应过来,他单手已摸向控制面板。

“跳跃。”淡淡声音。

瞬间光芒耀目,苏弥撑着他大腿直起上半身,惊讶看到猎豹周围变成银色光芒海洋。

空间转移瞬间完成。

几乎是顷刻间,苏弥感觉到一阵强烈恶心晕眩。

“这里离永恒星系三百光年,核辐射污染严重星云。”商徵声音很平静,“你和虫子,谁先死掉——看运气了。”

苏弥猛然咳嗽几声,抬头只见猎豹外全是茫茫灰白,仿佛雾气弥漫。而苍茫中,似乎又有光球影影绰绰。

核辐射严重星云?

苏弥慢慢抬头看着他:“大人,你疯了。”

商徵声音却很冷漠:“我说过,喜欢濒临死亡感觉。”他脸上闪现轻蔑神色:“我出入辐射区十几次,如果要死,也是你一个。”

苏弥暗惊——一个联盟高官,为什么会出入辐射区十几次?并且还活了下来?

这是苏弥二十三岁人生中,难受十分钟。

星云气流扰动下,猎豹颠簸得像筛子。莫名晕眩、恶心像潮水一阵阵袭来,一浪高过一浪。很,她便被这感觉折磨得筋疲力。

可还不止。全身肌肉仿佛被人用碾子一点点碾过,那是一种正腐烂疼痛感,就像她身上肌肉,正一点点消失。

她惊恐抬头,却看到商徵脸恐怖得吓人——平日里麦色俊逸脸,竟已乌青一片。尤其眼眶处,瞬间乌黑深陷,彷如垂死之人。只不过一两分钟时间,他就像已经大病一场,整个人形容枯槁、额上一层密密汗水。

不难想象,她现模样,也跟商徵一样吓人。

可他看着她,幽深一片,仿佛正赶赴,并非死亡之路,而是她与他盛宴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两人一点点挨着。

苏弥已难受得头晕脑胀,只能用后一点力气,抓住商徵手臂,才不至于滑落地上。而商徵情况虽然好于她,脸色却越来越难看。飞机猛一个颠簸,他抬手扶住驾驶面板,才不至于摔倒。

他们都到了极限。可时间才过去六分钟。

然而就苏弥抵抗力和意志即将到达极限时候,那已经失去意识肌肉中,忽然传来无法抑制剧痛!

“啊!”一直紧咬牙关苏弥,猛然爆发出惨叫。痛,太痛了!就像有人一点点撕开她肌肉——

幼虫!那是幼虫!它们从低温熟睡中惊醒,做后挣扎。

苏弥简直无法形容那种痛。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一块块小小异物,自己身体各种蠕动。而它们每一个细微挣扎,都带给她撕裂般疼痛,痛得她商徵怀里打滚——

“杀了我吧!杀了我吧!”她大汗淋漓抓住商徵衣襟,“求你杀了我!”

“闭嘴!”他冷漠声音响彻耳际,“坚持住!”

可苏弥已经听不清他话,她感觉到脑子里也传来那种恐怖剧痛。泪水模糊了她双眼,额上细细青筋开始暴出。她几乎是面目狰狞抓住商徵窄腰,张口便要咬向他结实修韧胸口——

却这时,下巴被他大力捏住,被迫抬头看着他。紧接着,他手臂猛然收紧,就像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。

她看清他近咫尺容颜,忽然这一瞬间,奇异平静了。

身体痛明明还继续,她全身痉挛般颤抖。可商徵坚毅容颜,仿佛一道漆黑闪电,瞬间劈亮她混沌意识。

那些她所熟悉冷漠、高傲;那些她害怕狠厉、不羁;统统消失不见。只有眉目硬朗男人,容颜憔悴、神色坚毅。

他双眼漆黑幽深,仿佛里面可以盛满整个宇宙。他手臂这样紧,宽阔坚实胸膛笼罩住她瘦小身躯。

这一瞬间,她仿佛听到他无声却决绝宣告——他们不会死。

只要有他,命运都会低头。

“商徵……”她听到自己声音,低唤他名字。她看到自己指甲漆黑失去血色手指,慢慢抚上他冷毅似铁容颜。

这一瞬间,她忘了死亡威胁,忽略了身体感觉。涡流般颠簸辐射星云中,她只看到男人刚毅决绝神色,仿佛无惧宇宙任何威胁。

原来这一个,才是真正商徵。

这样商徵,不需要说任何话,都充满令人安定力量。

“像个鬼。”他盯着她,声音很低。

苏弥想说话,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没有半点力气。她望着他,忽然很想笑。

而商徵看着怀中慢慢绽放痴痴温柔笑容,什么也没说。

他忽然低头,已经青黑一片冰凉嘴唇,轻轻压上她。

为什么……

她心中无声质问着。

他想要什么样女人没有?为什么独独一而再再而三救她?

为什么是她?

然而商徵似乎看懂了她眼中疑惑。无视周遭恶劣环境,那深邃黑眸竟然升起一丝笑意。

他没有回答,却开始重重噬咬她唇舌,仿佛要将她囫囵吞下不留残渣。同时,单拳砸向驾驶面板。

苏弥视野中一片璀璨白光。十分钟到了?她心中一松,眼前一黑,无力滑倒他怀里。